在悲寂的舞台上,光晕闪烁,两个女人悄然现身。一个静静伫立在影像的穹顶,一个在中央独舞,她们的相遇,勾勒出一幅关于死亡的诗意画卷。
月光洒落,散落着陨石般的石头在舞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,它们仿佛来自月球的孤独回声。三角钢琴宛若沉睡的神谕,等待着触碰它的手,奏响那照亮漆黑坟墓的一道光束。老式收音机贪婪地吞噬着怀旧的卡带,它跨越了时光的鸿沟,将两位女人的生命连缀在一起。舞台上泛起的水洼,涟漪荡漾,映射在电子银幕上,与虚幻的涟漪交相辉映,晶莹剔透。
演员在舞台上行走,水波在脚下荡漾,倒映在银幕之上,形成一圈圈圣洁的光亮,如同一枚枚缓缓流动的水银戒指。舞台的真实与影像的虚幻融为一体,映射的不仅仅是水纹,还有那剧中穿梭的隐喻、神话和成对的镜像——星星与月亮,太阳与焰火,夏雨与露珠。密集的台词与流转的玄思交织在一起,化作一颗颗锋利的水晶球,不断砸向观众的心灵。
一位来自上世纪40年代的过往者海尔加,她的生命之歌已近尾声,她用一封信,开启了这场跨越生死的对话。她从未真正出场,却始终通过银幕与乌斯娜互动,直到字幕缓缓滚动,世人才知她已在2023年离世。银幕上的她,如同一曲戛然而止的咏叹调,生命的易折和影像的永恒交融在一起,令人不禁落泪。
乌斯娜讲述着自己的祖父,一位纳粹党骑兵少尉,一个曾经清澈少年的堕落。她谈起一匹意气风发的马,在赛场上奔跑,冲破障碍。然而,马儿最终折断了双腿,哀嚎、奋力,挣扎……乌斯娜的动作模拟着马倒下再爬起的姿势,黑白影像投射在银幕上,仿佛一具不屈的骸骨。
海尔加谈论着自己的癌症诊断报告,一连串的数字宣告着死亡的临近。她以幽默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说:“我也喜欢收藏石头,而它们,现在成为了我身体里的胆结石。”
舞台上再现了《最后的晚餐》场景,乌斯娜的独白讲述着人际关系的变迁:“两个人,演的可以是爱;三个人,演的可以是嫉妒;四个人,可以是家庭场景;五个人以上,就是一出古典大戏。”最后,所有的人都消失散去,唯留海尔加一人坐在餐桌中央:“如果舞台上只有一个人,那这部剧就关联着孤独和死亡。”
海尔加属于她的同代人,也属于她自己。她怀念那狂乱迷醉的酒神精神,也怀念阿尔卑斯山谷的鸟啼。乌斯娜代她诉说着这些经历,那一刻,她们重影成了同一人。在伊卡洛斯的坠落故事中,乌斯娜看到了画家勃鲁盖尔的独特视角,她将注意力集中在画面一角,只留下伊卡洛斯倒置在水里的双腿。苦难和挣扎显得那么微不足道,仿佛是日常生活中一件悉数平常的小事。
乌斯娜在舞台上演奏起巴赫的《18首圣咏曲》,随着雨水的滴落,海尔加描述着她最喜欢的死亡方式:在家中,在夏天,窗户大开,雷鸣隆隆,然后开始下雨。雨水净化着舞台,也净化着观众的心灵。
最终,乌斯娜再次讲起了那个奔跑的马的故事。马儿折断了双腿,它卧倒,颤抖,对苍蝇说:“进入我的心脏吧。”它对蚂蚁、蝗虫、微生物说:“进入我的心脏吧,如果你们找不到过冬的地方。”个体通过死亡将自身分解,归于无垠的自然,最终与宇宙碎片一起,进入到新的物质循环与光合作用中。
当灯光渐渐熄灭,舞台上只剩下一片漆黑,但那关于死亡的诗意画卷,却永远定格在观众的心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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